生命短如暑假

也许只听这一句台词，就已经够凄凉了——

你原来跟那些人都一样，对我好只是想跟我交换我对你的感情。要改变我，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，这个世界是不会改变的。你以为你是谁啊？

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女孩小明一脸的认真，小四突然从画面外冲过来，用他的那柄尖刀，捅在小明的肚子上，再捅一刀，再捅一刀，再捅一刀……

每一个讲到牯岭街的人都不会忽略它的冗长。近4个小时的讲述，就这样真实地将那颗清澈明亮渐渐无助，渐渐衰落的少年的心讲了出来。那原来如此明亮的心。

青春或许就象片中描绘的一样。少年们凭借还未冷去的血和最后的梦将所有平凡的事变得绚丽，甚至连我们这个庸常的世界在他们的故事中看上去也是美好的。可是梦会灭，血会冷。当不停地被扇打耳光，当不停地被剥夺尊严，当不停地被磨去棱角，所能做的，或从此圆滑，或去努力做回自己。而这个世界，永远也不会改变。

再善良的人，也无法忍受这份无边的压抑。更何况，他只是孩子。孩子的简单，孩子的不肯妥协，孩子最后的希望，爱情原来也是一场欺骗。

小明和四儿分手了，小明的新男友小马是小四的最好的朋友。所有曾经的誓言不可避免地成为谎言，小四却陷于其中难以自拔。这个过于执着的孩子，他会如何？这个世界需要的仅仅是很柔软的易于改变的动物吧。当有一天他发现，原来世界不是我看到的这样。他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像一个孩子一样一头撞向规则的天空，掉下来，完整的被摧毁，完整的疯狂。

牯岭街少年，用最决绝的方式来对抗着──用刀、用绝望、前途、甚至青春本身。第一次发现，生活原来是如此的残酷和现实。连三姐这样虔诚的基督徒最后也会如此歇斯底里。信仰，在生活面前，一下子逃逸的无边无际。

这是一些动荡时代的青春身影。满眼望去，更多的是夭折的生命，夭折的理想，夭折的善意，夭折的单相思……即使到最后，到捅出那把尖刀之前，小四仍然固执地相信，自己仍然是小明唯一的希望。

杨德昌，他冷冷的用小四的眼睛，用小四捅向小明捅向世界的尖刀，告诉人们，这些少年，就是在这么一个残破的社会里，在一个单纯与复杂交织的时代里，早早的开始接触人世的丑陋。而理想，而梦想，而像小四和他的父亲那样执拗又不懂得弯曲的人，惟有灭了自己。他始终不明白，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会是这样？为什么承诺不可以坚持？为什么坚持了就一定是错误？他不明白，这世界唯一不变的，只有永远的改变。

片子的结尾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，小四被判徒刑，小猫去探视但不能见面，留下他自己唱的那盘给猫王听过的小样，他要告诉小四，猫王已经给他回信，说他很高兴在“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”都有人喜欢听他的歌。小猫开心的走了，他以为他的歌能陪伴小四，空气中能流淌着他的歌声。可是这盒磁带，连同里面那首名为“Are You Lonesome Tonight”的歌曲，连同这歌曲中本想描述的青春，都被监狱的看守扔进垃圾桶。最后的一个梦就这样不被发觉的击破了——然后是一片黑暗，真正的结尾，青春最后的结局。

莉莉周，牯岭街，同样残酷的青春，同样冗长的故事。

是否这样的故事，真的要用如此长的时间才能阐明。我们已经死去的青春，我们曾经的种种。

大家就是这么长大的，还有人会这么长大，人们似乎只会这么长大。

“生命短如暑假。”

他当然是对的。

短如暑假，因为暑假永远是最明亮的日子。

正如电影的名字

A BRIGHTER SUMMER DAY

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

2005-7-7 15:49:54